年9月27日，周恩来应要求为国庆节两次试写“热烈庆祝伟大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庆十八周年”，均因手发抖而未成功。年9月5日，因过度劳累导致心脏出现异常。此后，周恩来办公时均有医护人员守在门外以便随时抢救。这年10月19日与老朋友斯诺谈话时，周恩来在谈到自己的健康状况时说：“在身体方面，文化大革命把我打败了，所以要打球蛋白了。”“因为睡的少，所以使我健康减弱了，近4年心脏有毛病，年纪已近73了。”
年5月12日，保健医生张佐良在为周恩来做每月一次的小便常规检查时，发现了4个红细胞。5月18日，74岁的周恩来被确诊患膀胱癌。
膀胱癌、男性远远比女性高发、男女发病比例可高达三比一。尤其高发于60岁之后的高龄男性人群（周恩来确诊年龄为74岁）。而且——年龄越是高、膀胱癌的恶性程度也呈现出越是高的倾向。东亚*种人的膀胱癌发病率大约为每10万人口10人左右、相比常见的消化系统恶性肿瘤等不算是高发的癌症。
年5月12日，在为周恩来作每月一次的小便常规检查时，在显微镜高倍视野下发现了4个红细胞。啊！4个红细胞，竟然有4个！我的心里为之一怔。一般认为，男性尿常规检查发现4个红细胞虽是多了点，但亦不一定有何特殊意义。不过，问题是发生在像周恩来总理这样的伟人身上，即使是小问题也就成了大问题。因此，绝不能粗心大意，抱任何侥幸心理。我必须顺着这4个红细胞紧紧地追查下去，弄个水落石出。
膀胱癌还有一个特点是：症状相对容易早显现、因此也相对容易被早发现、不太容易到了转移之后才被发现。因此今日在先进国家或者中国的一线城市、膀胱癌属于死亡率相对而言较低的癌（但膀胱癌也属于最最容易复发的癌症之一、周恩来从发病到去世经历过许许多多次手术就是一个明确的案例）。
膀胱癌的重要警告症状之一是血尿。这里所说的血尿并非都可以肉眼得见、有些血尿肉眼完全无法分辨异常。这是因为、正常健康人的尿液中可能会有一些蛋白质、也可能会有那么一点点的红血球、然而后者的量必须是微乎其微地微乎其微的。作尿检的时候、涂片在高倍镜视野下所允许看见的红血球原则上不可以超过3个、一旦超过了三个就已经是血尿。而以红血球的极度微小、这么几个人的肉眼没有任何可能察觉——周恩来那次、发现了四个。应该说周恩来当时是幸运的——能够在毫无症状的前提下以4个红血球引发警惕并确诊膀胱癌、应该算是非常早期了。40多年后的今日绝大多数庶民都恐怕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血尿不等于膀胱癌。泌尿系统漫长曲折、途中任何点位病变都有可能造成血尿、甚至生殖系统乃至血液系统等其他系统的病变亦可能造成血尿。然而有一点不会改变：血尿必须引起高度警惕、必须彻查确定病因。
......
这时，周恩来洗完了手，朝卫生间门口走去，我心想，这一回把事情办糟了。但见他走得比平时慢，好像愿意继续听我说下去的样子。我便接着说：“我们已请几位专家讨论过了，大家认为有五种可能性：第一、血管硬化；第二、泌尿系统结石；第三、泌尿系统感染……”
“你不要第一、第二的跟我兜圈子嘛！有话就直截了当说出来。我看，你们最不放心的是怕我长肿瘤吧？嗯？”周恩来有点不耐烦了，打断了我的话。其实，他这样说倒是一矢中的，切中要害，把问题点破了。
看来，问题已经说开了，我也就大着胆子试探着继续往下解释：“总理，在各种肿瘤中，膀胱癌的恶性程度是最低的，只要治疗得早，大多数可以根治。根据国内外的经验和统计资料表明，膀胱癌的预后情况是这样的：大约有三分之一的病人可以根治；另外三分之一病人则会反复发作反复地治疗；其余三分之一病人的后果是……”
根据这段文字、年代讲给中央最高级干部听的膀胱癌预后（以西方水平接受最好治疗的结果）大概可以这么解释：早期膀胱癌五年生存率66%。
作为同级别对比、譬如今医院（癌研有明病院）的治疗成绩是：一期94.4%、二期87.5%、三期68.6%、四期27.3%。
这样的对比未必十分恰当、但是已经足以显现膀胱癌治疗成绩在40年间的飞跃发展。
年1月13日，因膀胱癌突然出现血尿，接下来两个月病情持续恶化。直到3月10日，周恩来才到玉泉山做了第一次膀胱镜检查和电灼术治疗。此次检查，肿瘤直径只有0.5公分，呈绒毛状，很表浅。治疗效果非常显著，电灼术后数天，尿色就完全清澈透明。然而，10月下旬，又出现全程血尿，恶性肿瘤再次复发。周恩来的病情已较为复杂，原有的心脏病加重，膀胱癌复发，血尿日益明显，实际上已不能再拖了。然而他又拖到年3月12日才做第二次膀胱镜检查和电灼术治疗。
第一次突然尿血年1月13日，正值隆冬季节，农历三九寒天滴水成冰。寒冷刺骨的西北风呼呼地刮了好几天，把天空“清扫”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片云彩。这天大清早6点多钟，周恩来批阅完大量文件离开了办公室。按他的老习惯，仍然怀抱着一大摞文件放到卧室床头边。然后，他去卫生间洗漱。解小便时，突然排出大量鲜红色血尿，使整个抽水马桶里的水都变成红色，把照顾他生活的当班警卫老张吓坏了。
此时，我在内院东厢房里刚洗漱完毕，吃了安眠药躺到床上。忽然，房间里平时只响几下的电铃呼叫声，此时“吱、吱、吱吱……”持续不停地响了起来，紧接着，我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来到我的房门外，随后是一阵“咚咚，咚咚”的敲门声。我只说了声：“请进！”老张已推门进来了。
只见老张神色紧张，气喘吁吁，手里举着玻璃尿壶。这时天色已经大亮了，他高声嚷道：“张大夫，你瞧，这下子可糟了，小便全红了！怎么办？你快去吧，总理正在卫生间里等着你呢！”
我急忙穿衣起床，拉开了窗帘，室内亮堂了，看到老张举着尿壶的手在抖动，玻璃尿壶中有大约二百多毫升的鲜红色血尿在晃动。
......
我赶紧追出房间去，紧跟在他后边一路小跑来到总理身边，他正穿着睡衣，平静地躺在大沙发上等着我。
我见了总理，简单地问道：“我看到了血尿，您排尿时有没有特殊的感觉，身上有无不舒服？”
“没有特别的感觉。”他说。
随着膀胱癌渐次进展、往往会出现两大类症状。第一类自然是血尿、还有一类就是尿频、排尿疼痛等类似膀胱炎的症状。第一类血尿进展到后来就不仅仅是显微镜下几个红血球超标的问题了、而是肉眼可见的血红的血尿排出来、且感觉不到疼痛——80%的患者表现出这样的症状。而且血尿的表现还有细分：一种是排尿初始阶段尿色清澈、临到结束时血尿出来、常常还会伴以凝固了的血块。还有一种被称为『全程血尿』、顾名思义是从头到底排出的鲜红血尿。年1月13日周恩来那次排尿就属于全程血尿。一般而言、后者倾向于提示病情更加严重、并且可能导致病患异常迅速地虚弱下去。从年4月周恩来在西花厅生平第一次接受输血直到离世、共输血89次。
??尿细胞诊过程中所见膀胱癌细胞。
第二次治疗的效果不理想，术后不久，肿瘤再次复发，并伴以大量血尿。自4月份起，周恩来病情日趋严重，膀胱内每天的出血量从几十毫升至多毫升。周恩来的体质日渐虚弱，冠心病加重，面部轻微苍白，走路、洗漱等活动都会使呼吸与脉搏加快。年4月，周恩来在西花厅生平第一次接受输血，直到逝世，共输血89次。
年,周恩来的癌症继续恶化，病情越来越严重。由于肿瘤发展快，恶化、溃烂、出血量增多，膀胱里淤积了大量的血液并凝结成血块，堵住了尿道内口，排尿严重困难。初时，凝结的血块较小，小便时稍微用力即可排出，后来血块大了不容易排出，排尿时异常痛苦。工作人员看到周恩来用晃动身体、扭腰、不由自主的跳动等方法，把堵塞在尿道口内的血块移开，或是挤出来。当一些小血块随尿液一起比较痛快地排出来后，周恩来往往会长嘘一口气，额头沁出汗珠。此时，精疲力竭的周恩来会躺到沙发上静养一会儿，积蓄力量准备下一个回合的“战斗”，真是令人见之心痛，闻之动容。
“四人帮”的干预，是周恩来的病情一拖再拖而不能入院治疗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年5月，周恩来的病已经出现了更为糟糕的情况，检验结果：“发现脱落的膀胱乳头状癌组织块”。这说明肿瘤长大较快，癌组织坏死脱落，很可能是恶性肿瘤发生转移的信号。医疗组感到情况实在太严重，不能再拖了。
年5月确诊、到年5月疑似转移（年8月确定癌转移）。这说明两点：
①如上文已经提过的：膀胱癌不是容易迅速转移的癌。
②周恩来的膀胱癌因为周恩来本人的生活工作习惯以及周边人事环境等影响、治疗和休养的节奏完全混乱、大幅拖延、活生生地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这一点不能不说相当遗憾。
膀胱癌的内窥镜下照片。有不同形态、最右侧是周恩来所属的膀胱乳头状癌（单发灶）。膀胱癌在形态学上大致可分为乳头状和非乳头状两大类。前者多数为浅表（较为早期）癌、后者多数为浸润癌（局部进展癌）。
??为治疗多发性乳头状癌所实施的膀胱尿道全摘除手术标本
3月26日，经毛泽东批准施行住院以来的第三次大手术。在实行结肠肿瘤治疗手术前，周恩来与秘书一起清理住院以来未批的积案。秘书离去前祝愿总理手术顺利。周恩来坦然回答:不一定，有两种可能。手术中，发现右侧结肠癌与多发性息肉。切开肠腔后，见到3个(3厘米，1.5厘米，0.5厘米)向肠腔内凸起的癌瘤，大的呈菜花状。专家们当即决定手术分两步进行，先做右半结肠切除，腹腔内未发现肿瘤转移，完成肠道手术后，再做膀胱癌电灼术。这次手术长达8个小时，医生们竭尽全力，手术是成功的，但周恩来的身体却更加虚弱了。6月16日，周恩来就第三次大手术后的病情及治疗情况致信毛泽东，告知这一段时间“恢复好，消化正常，无潜血”，但“膀胱出血仍未断”，癌细胞屡有发现。信中提出，“我现在身体还禁得起，体重还有61斤。一切正常，可保无虞，务请主席放心。”
根据这段文字、周恩来可能还患有（来自息肉突变的）肠癌。说明当时国家元首的癌筛水准可能也不理想。
年1月1日，周恩来生命垂危，长时间处于昏睡状态。周恩来已经到了“油干灯草尽”的地步。几日来，又出现了“麻痹性肠梗阻”症状。尽管周恩来已有两个多月没有进食，并且连水也不喝，胃肠道早已空虚，但肠道内仍有自身分泌的一些液体，留下的少许残渣，及细菌发酵和肿瘤细胞产生的*素等，使得“肠麻痹”，即肠管不会蠕动，残渣排不出去，肠腔内存有的大量气体使肚子明显鼓了起来，疼痛难耐。1月5日，专家组做了最后一次的努力，为周恩来做最后一次治疗手术——结肠造瘘术。就是在左下腹部开个口子，解决大便不通问题，将肠道里的“残渣余孽”尽量清除出去。1月7日，周恩来再度进入昏迷状态，医生以输氧、鼻饲等方法延续周恩来的生命。晚11时已处于弥留之际，微睁双眼辨认出面前的吴阶平等，周恩来用微弱的声音说：“我这里没有什么事了，你们还是去照顾别的生病的同志，那里更需要你们……”这是周恩来生前说的最后的话。
年1月8日上午9时57分，周恩来病逝于中国人民解放*医院、终年78岁。今天是41周年忌日。
今天的我们、有什么可以注意和警惕的？
①膀胱癌究竟缘何而起？
1吸烟是今日膀胱癌的最常见诱因。周恩来一生曾常年吸烟、而且吸得很凶（虽然有说法称后来戒掉了？）。
2橡胶、皮革、纺织和染印厂所使用的苯胺染料等工业化学品的长期接触也是一个重要致癌因素。
3食物：蕨菜、紫萁属（也是蕨类植物。日语里叫做ゼンマイ）等等。
4化疗药物如环磷酰胺、已被多国禁售的头痛镇痛药非那西丁等等。
5中东与北非特有类型的血吸虫感染。
6马兜铃属中药。
②怎么预防？
尽量远离上面提到的因素（但也无法保证一定不得）。
还有一点很重要：多喝水。多喝水的人的发病率较之喝水少的明显要低。原因还需要深究、但是其中之一比较符合逻辑的解释是：冲淡了尿液中的致癌物质、并且加快了它们从膀胱离开的节奏。
完。
年1月8日深夜。
参考：